這一輪,寫了些文字,談及《帝女花》一劇的普通滾花及長句滾花。因為也想談談劇中的詩作,所以也先寫了些文字,討論平仄、七字句、五字句、七言絕詩、五言絕詩等問題。今日我們就看看《帝女花》劇中的詩作吧。
我先順次將在劇中出現的詩作抄下。在第一場〈樹盟〉中,周世顯在世伯周鐘的相伴下,滿有自信地來到了為他而設的「求凰酒」,台口詩白曰:
孔雀燈開五鳳樓,輕袍暖帽錦貂裘,
敏捷當如曹子建,瀟洒當如秦少游。
長平宮主在周鐘問及世顯能否雀屏中選時,吟詩一首:
雙樹含樟傍玉樓,千年合抱未曾休,
但願連理青蔥在,不向人間露白頭。
在紋鸞七百中,世顯獨佔鰲頭。但,忽然間行雷閃電,彩燈盡熄。長平問世顯對這陣不測之狂風有何感受時,世顯酬詩如下:
合抱連枝倚鳳樓,人間風雨幾時休,
在生願作鴛鴦鳥,到死如花也並頭。
在〈乞屍〉一場中,周瑞蘭不值父兄出賣宮主的所為,和維摩庵的老道姑用移花接木之計,佯稱宮主已自殺於經堂之上,並留下沉痛血書:
驚聞樓下語,屍橫血泊中,
望屍沉江海,存貞自毀容。
在〈上表〉一場中,長平拈筆想修寫給清帝的表章,但因手震,幾次欲寫不能,痛哭詩白:
病喘心傷力已枯,更無手力可拈亳。
世顯悲咽續詩白:
且向泉台求父母,自有神恩玉腕扶。
最後一首,是在〈香夭〉一場中,在唱〈粧台秋思〉前,長平和世顯一人一句所唸的詩白:
倚殿陰森奇樹雙,明珠萬顆映花黃,
如此斷腸花燭夜,不須侍女伴身旁。
在整個劇中,如果我沒有抄少了,共有以上六首詩。大家認為這六首詩寫得好嗎?
後註:經朋友提點,我原來少抄了一首。在〈香夭〉一場中,長平聽見世顯代傳口諭,進入清宮,滿懷感觸,有詩白如下:
珠冠猶似殮時妝,萬春亭畔病海棠,
怕到乾淸尋血跡,風雨經年尚帶黃。
從《帝女花》一劇中,我們找出了七首詩,其中有六首是七絕,一首是五絕。
先談第一首:
孔雀燈開五鳳樓,輕袍暖帽錦貂裘,
敏捷當如曹子建,瀟洒當如秦少游。
這詩是仄起平收,首句起韻的。其平仄為
仄仄平平仄仄平,平平仄仄仄平平,
仄仄平平平仄仄,平仄平平平仄平。
這一首詩的第三句及第四句不合平仄格律,所以唸起來不大好聽。而且兩句都用了「當如」,沒有變化,不大好。
看看第二首:
雙樹含樟傍玉樓,千年合抱未曾休,
但願連理青蔥在,不向人間露白頭。
這詩應算是仄起平收,首句起韻的。其平仄為
平仄平平仄仄平,平平仄仄仄平平,
仄仄平仄平平仄,仄仄平平仄仄平。
這詩的第一句的第一個字用了平聲,可以。但第三句的格律不合。
第三首:
合抱連枝倚鳳樓,人間風雨幾時休,
在生願作鴛鴦鳥,到死如花也並頭。
這詩是仄起平收,首句起韻的。其平仄為
仄仄平平仄仄平,平平仄仄仄平平,
仄平仄仄平平仄,仄仄平平仄仄平。
這詩符合格律。
第四首:
驚聞樓下語,屍橫血泊中,
望屍沉江海,存貞自毀容。
這一首是全劇中唯一的五絕,是平起仄收,首句不起韻的。其平仄為
平平平仄仄,平平仄仄平,
仄平平平仄,平平仄仄平。
這詩的第二句及第三句的格律不合。
第五首:
病喘心傷力已枯,更無手力可拈亳,
且向泉台求父母,自有神恩玉腕扶。
這是仄起平收,首句起韻的。其平仄為
仄仄平平仄仄平,仄平仄仄仄平平,
仄仄平平平仄仄,仄仄平平仄仄平。
這詩的第二句首字用仄聲,可以。但第三句的格律不合。
第六首:
珠冠猶似殮時妝,萬春亭畔病海棠,
怕到乾淸尋血跡,風雨經年尚帶黃。
這詩是平起平收,首句起韻的。其平仄為
平平平仄仄平平,仄平平仄仄仄平,
仄仄平平平仄仄,平仄平平仄仄平。
這詩的第一句第三字用平聲,可以。但第二句及第四句的格律不合。
最後一首:
倚殿陰森奇樹雙,明珠萬顆映花黃,
如此斷腸花燭夜,不須侍女伴身旁。
這詩是仄起平收,首句起韻的。其平仄為
仄仄平平平仄平,平平仄仄仄平平,
平仄仄平平仄仄,仄平仄仄仄平平。
這詩的第一句第五字用平聲,可以。但第三句及第四句的格律不合。
如此看來,作詩真難呀!不過,唐滌生先生當年寫這劇本時,可能也不在乎這些格律問題,反正也不是在寫嚴格上的詩,所以只注意韻腳就算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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